珠光宝气龙

*叶乐。东方龙叶修x西方龙张佳乐

1.

张佳乐是个体面龙。

如果他知道宝气龙在遥远东方的天府之国释义为傻，他一定不会用珠光宝气龙来为自己的半生做总结。

2.

由1.可知，张佳乐是一头西方龙。

而西方龙为何会有一个东方人的名字，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讲的故事了。

3.

和其他的西方龙一样，张佳乐也有自己一方存放黄金与宝石的山洞。和别的龙不同的是，他除了爱黄金与宝石的闪闪光芒与璀璨色彩，还爱融入于其中的特别的设计。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化了美丽的矿藏，而渺小人类巧夺天工的工艺设计是更令他着迷的美丽。

人类的珠宝设计都是为人类做装饰的，所以这些人类珠宝首饰对龙身的张佳乐太小了。为了更亲近地赏玩他可爱的珠宝们，他向博学的龙法师学到了变身为人的魔法。

学会变人以后，他便时常混迹于人类之中，带着他新挖掘的矿藏原石去寻找人类中的优秀设计师，搜罗更多的优秀人类设计，或是花费三五十年的时间，去等候一位珠宝学徒成为大设计师。

4.

随着张佳乐搜落到越来越多的珠宝，后世人类越来越难拿出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珠宝设计了。

张佳乐认为，这一定是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他们要花费人生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去长大，花费一生去学习，待他们倾尽一生，终于能做出像样的设计了，他们又很快步入黄土之中。

张佳乐有个好点子。

拥有不灭的生命、大量的黄金宝石、丰富的珠宝鉴赏经验，更兼匠心独具，他将是一名超越全部人类的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

5.

这个好点子在张佳乐捏出了一地宝石碎屑以后，被他战略性地放弃了。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而张佳乐，他甚至不是人，他只是化人的龙。

6.

张佳乐日复一日赏玩他的美丽珠宝，狩猎不到新的收藏品，他渐渐对生活感到无趣。

龙如果对生平所爱感到厌倦，那他离化成石头就不远了。

7.

好在，在张佳乐化成石头堵住他的藏宝洞窟之前，他遇见了一件新的、令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动的美丽事物。

那件东西，起先炸得轰天响，叫他吓了一大跳，继而天空中盛放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照亮了他的眼睛与心。

他瞬间爱上了这片能够飞得跟他一样高、像珠宝般夺目、短暂美丽的花。

可惜，这份美丽实在太过于短暂，张佳乐遗憾地看着烟花消失以后只余下烟烬的天空，有了一个新的点子。

他要做烟花！

8.

张佳乐背着几件尝试做珠宝设计弄坏的宝石来到人类小镇，得到了配制烟花的方子。

天呐！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做出这么美丽的东西？

就是有点废衣服。

张佳乐脱下被烟花炸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上新的。毕竟他是一头体面龙，做人，更要做体面人。

体面龙张佳乐穿着体面的骑士装，抱着新做的烟花与抄下的方子，前往下一个小镇，寻找更棒的烟花配方。

9.

后来，张佳乐听说了在遥远的东方有世界上最棒的烟花配方。于是，他飞过沙漠与高山，来到遥远的东方国度，并为自己起了一个入乡随俗的东方名字。

一个红头发的异乡人，背着大量价值连城的珠宝，从天而降般——事实也确实如此——出现在东方的城市，自然引起了东方人的注意。

10.

首先注意到这位抱持重宝的红头发异乡人的，是一伙山贼。

山贼躲在山林里放暗箭。嗖，一支箭射到，恰冲着眉心来，这是龙的要害，张佳乐下意识地应付了一下。

他抬手抓住箭，捏断箭矢，看向躲在林间的山贼。

山贼大惊，连发数箭，射在腿上、胸前，都被弹了开。是了，普通人类的力量不足以拉开能够射杀龙类的弓。

山贼吓得落荒而逃。

11.

听说京城的烟花最好，张佳乐准备往京城去。

谁知前脚刚问完路，后脚就被全城追杀——原来那个被他吓跑的山贼去报了官，而红头发的异乡人张佳乐实在太显眼了。

打不过就告状，太不体面了！

12.

张佳乐本可以直接化龙飞走，但是他正抱着新做的烟花，而教给他新烟花方子的老伯家就在不远处。如果就地化龙，他的尾巴会扫坏老伯的房子。

于是张佳乐抱着烟花跑，他本体是龙，虽化作人身，他的脚力还是甩了普通人类几条街

人生地不熟，自己跑进了死胡同里。

追兵就在附近。

他并不惧怕普通人类。但是他听说，东方人素来一家一族居住在一处，所以这些人全都是烟花老伯的家人。

那就不能伤害他们。

好在他飞檐走壁的功夫不差，他跳上胡同边这户人家的院墙，在开满杏花的树上借力点了一脚，伴着漫天花雨一起落在院子里。

“你差点踩死我的杏花。”院子里一个人抱胸审视他。

13.

张佳乐抱着烟花耸肩低下头，刘海遮住一瞬间警戒地化回竖瞳的眼睛，背后竖起的鳞片并未收起。

“外面的人在追你？”那人问道。

张佳乐没有回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人类的眼睛。

“那你就在我这儿躲一躲吧。”那人笑道，“我叫叶修。”

张佳乐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对眼前这个叫叶修的人有了一点好感。他收起了背后的竖鳞。

张佳乐的沉默不免让叶修有些遗憾。真可惜，天降一个能结婚的对象，却还没学会说人话。看他样子是异乡客，就算用龙语也聊不来吧。

外面有追兵来问是否见到一个红头发怪人，叶修给应付了回去。

“谢谢你。”追兵走后，张佳乐终于开口说话了。

原来会说人话啊。叶修有些愉快，不动声色地礼貌笑笑，问：“你有名字吗？可以告诉我吗？”

结婚流程启动，第一条略过，直接进入第二条：问名。

【捉虫：结婚流程第一条其实是纳彩，请媒人询问是否有意结亲。这一条直接被省略了。

问名也不应该是男方亲自问女方，同样应该是由媒人来问。】

14.

张佳乐有三个名字，他报上了最近使用的这一个：“张佳乐。”

“很好的名字。”叶修点头，问他，“你会写吗？”

张佳乐被难住了。显然，他不会写。

作为一头西方龙，学会东方人的官话已经够难为他了。东方人的方块字对于他这种写惯了拉丁文的西方龙而言太难了。

叶修热心地说：“那我教你吧。名字是很重要的身份啊。”

看起来要伪装一个东方人，需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张佳乐很感激，笑着说：“谢谢你！”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叶修手把手地教他写名字。

等张佳乐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并问到一些东方的风俗与规矩，就托叶修把他的珠宝换成这个国家的钱币，告别他往京城去了。

“那你在这几封文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吧。”叶修说，“就当是给我做个念想。”

张佳乐心想白吃白住他这些天，他又对自己这么好，这点要求不过分，便认认真真地伏案写下了自己刚刚学会写的名字。

叶修不动声色地接过他签了字的文书，与他告别。

这几封文书，正是嫁娶的三书。

是的，张佳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不识字。

临行前，叶修牵起他的手，在他腕上套了一只手镯。张佳乐很喜欢这只翠玉手镯的成色，欣喜地道谢，只当是一件意外之喜。

“别把镯子摘下来。它会帮你省掉很多麻烦。”叶修这样解释道。这是一只可以帮他隐藏身上魔气的镯子。

“太谢谢您了。”张佳乐学着东方人的样子向他作揖。

15.

京城能人异士多，张佳乐的身份还是被发现了。

像他这样隐藏身份的异乡魔兽，来到京城天子脚下，很难让天子还能坐得住椅子。

天子请人来收了这个红头发的魔兽。

16.

张佳乐抱着烟花走在街上，忽然一群甲士如黑风般卷来。

他奇怪地看着甲士们铁桶般将自己团团围住，一架射龙弓被推到了阵前。

张佳乐看见那张弓，明白了他们是冲自己来的。

东方的射龙弓名为乾坤弓。乾坤之中，作乱者皆可杀。

张佳乐倒是有点儿想见识一下能够拉开这架射龙弓的人类长什么样子。

甲士整齐分开成两波，有一人从甲士们让开的中间道走来。

正是叶修。

“还真是有缘分啊。”张佳乐笑道。

叶修并没有去拉那张射龙弓，而是在他面前化了身。一片金光之中，他看见了叶修的真身，惊讶得眼瞳化成了竖瞳，此时他身份暴露，已不必再遮掩。

那是一双玛瑙红的眼瞳，比全天下的宝石加在一起更光彩夺目。

张佳乐惊呼道：“你竟然是条蚯蚓！”

17.

叶修用他的爪子摸摸龙角，一张嘴把张佳乐的红头发吹支棱了：“有没有点文化，哥是龙。”

张佳乐并不理解为什么在东方长角长爪有鳞片的蚯蚓被叫做龙，眼下并不是学习东方文化的时候。他问：“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叶修说：“就是我们得打一架的意思。”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好是你输给我的那种架。”

张佳乐怒了。对于一条体面龙来说，输就等于死，并且，战败被杀死是比战死被判败更大的侮辱！

“那就打一架。”张佳乐竖起背上鳞片，翅膀撑开后背的衣料，找了个地方放下烟花，“讲点儿规矩，你一会儿别打坏了我的烟花。我跟你打，看我揍不死你！”

叶修叫将军带着甲士们躲到城墙后头看戏就行，要不然一会儿打起来还得顾他们的死活，放不开手脚。

将军带着将士们撤到城里，站在城墙上看青色的东方龙与红色的西方龙厮打。

18.

西方龙的魔法是扇风喷火，东方龙的仙术是招云致雨。张佳乐用狂风扇掉了叶修的云，并卷起沙石树叶遮天蔽日；叶修用雨浇灭了张佳乐的火，并将他卷起的沙石树叶一并打落。两厢厮打，一时间胜负难分，可叫下面观战的将士们都捏了把汗。

酣战之中，张佳乐喷着火星子问他：“喂，你干嘛非要跟我打个你死我活？”

叶修吭哧一声笑了，鼻子里喷出一股云雾，说：“不需要你死我活，你输了就行。”

19.

叶修得知天子下密令寻人除魔，心中关切，便托人打听。果然，天子要除的魔正是红龙张佳乐。

叶修听说西方龙重体面，只有战胜与战死，断没有战败而降。

他心想如果让旁人来动手，恐难保全张佳乐的性命，便自己亲自来。

除了保全张佳乐性命的考虑，这个也是他的结婚流程之一。

按照这个兼容并包的东方古国的传统，一个异乡客要想加入本国体系，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来个人把他收了。

20.

当然，以上这些，张佳乐都不知道。

张佳乐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暴怒。

两头龙在天上打得更狠了。但是双方仍保持默契，你不打坏我的烟花，我也不去伤你百姓的性命。

缠斗到最后，张佳乐被叶修又兜头浇了一身雨水，雨水呛进鼻子里又打喷嚏又咳嗽，小火星呼哧到嗓子眼就灭了，喷不出火了。

“怕了吧？认输吧。”叶修和和气气地说。

“怕你妹啊！”张佳乐气急，龙魔法用不了还不能肉搏吗？叶修这蚯蚓长得这么细还这么长也不怕闪了腰。他撞过去一口咬向叶修的龙腰。

叶修滑溜溜地绕了两圈逃过他的血盆大口，扯来一条红色的软丝带，给他捆成了粽子，最后在他头顶上扎了一个红花。

挣不断？张佳乐头上顶着个大红花非常震惊。

“不用费劲了，这是混天绫。”叶修说。

张佳乐没听说过，但想必是很厉害的法宝。是的，这曾是一件搅翻过东海、杀死过龙子的神器。

张佳乐尝试喷火，还是没喷出来。

“认输吧。”叶修笑眯眯地搓爪子，拈着龙须挠张佳乐的脸。

21.

“你杀了我吧。”张佳乐淡淡地说，“在我死之前，把烟花放给我看吧。我攒了好久才攒出了这么多好看的烟花，本想着一起放的。”

他笑起来，说：“你是个好人，拜托你了，把烟花放给我看吧。这样我就死而无憾了。”

叶修觉得是时候解释一下了，要不然一会儿张佳乐可能就要找一座山撞死了。

叶修说：“其实吧，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你打输了就算我们自家人了。”

劝降？张佳乐不吃这套。

叶修接着说：“既然你是自家人了，我就可以跟你结婚了。”

以张佳乐的东方语水平，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结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结婚，意思就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写进同一本家谱里，按照西方龙的传统，他还需要改姓。

以后他再出去混，别的龙跟他问好：“你好啊，张佳乐。”

叶修会在旁边拈着鲶鱼须指手画脚：“不不不，你现在应该称他为叶佳乐。”

为什么呢？因为我打架输给他了。

天呐！这可真是镌刻进名字里世世代代的屈辱啊！

想到这个展开，张佳乐倒吸一口气，鼻子里喷出烟，尽量平和地说：“还是请你把烟花放给我看吧。”

叶修说：“烟花可以留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放。或者你现在想看，我们可以现在放，放完就结婚。”

22.

体面龙也可以说谎的。

张佳乐决定行缓兵之计。

他说：“我答应你。把我放了。烟花还给我。”

叶修收起混天绫。

张佳乐扛起烟花就跑。

23.

翻过高山，越过沙漠，叶修找到了张佳乐的老巢。

张佳乐正在老巢里试穿新收来的珠宝绳衣，收起龙鳞化人的皮肤仍保持着鳞片的光泽，红宝石缀在三点处，金线在腰侧与大腿垂坠一圈圈优美的弧。

叶修屏息在山洞外看了一会儿，决定先去问候张佳乐的亲戚。

毕竟，他手里可是有张佳乐签过字的三封婚聘文书。

24.

张佳乐今天刚出门就被套了麻袋。

那口华丽的麻袋名叫七宝玲珑塔。这件法器更厉害，它曾经收服过杀死龙子的神仙。

张佳乐蹲在塔里，听见叶修愉快地说：

“听说你们家的规矩是喜欢什么就抢回去。那我也入乡随俗，我喜欢你，所以我来抢你回去啦！”

这么张狂？张佳乐仰头长啸，同族长老带着族中兄弟一齐出现。

“这儿是我的地盘。你可掂量着点。”张佳乐很嚣张。

然后，叶修从善如流地管张佳乐的叔公、舅舅、哥哥们也叫叔公、舅舅、哥哥。

叔公说：“百花缭乱啊，你婚书都跟人签了，快跟人回去吧。”

百花缭乱正是张佳乐的龙名字。

张佳乐被自己的火球呛得满嘴烟，猛咳嗽了一阵，震惊地问：“什么婚书？”

叔公拿出了张佳乐在叶修宅子里写下名字的三封文书。

这是婚书？

“欺负我不识字啊！”张佳乐气急败坏。

25.

不管是闪婚闪离还是不识字，对一头体面龙来说都是不体面的。

张佳乐自己不体面，他叔公就帮他体面了。

“既然规矩礼数都齐了，他就算是你家的了。”叔公说。

叶修就把张佳乐提回去了。

“跟东方龙结婚不需要改姓！”叔公在后面喊，“所以这个龙窟还是你的家！”

26.

闪婚闪离并不体面，但我们的体面龙张佳乐想到了一种体面的离婚方式。

一旦配偶死了，婚姻关系自动解除。

张佳乐决定为了后半生的体面拼一把命。前一秒还一腔孤勇准备以命相搏的他，绝对想不到下一秒自己就会欣然改变念头。

七宝塔打开了，张佳乐从塔里跳出来，落地，听见了脚下有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他低头，只见自己脚下是满床珠宝。他眼睛发亮，心头鹿撞，感觉龙生到达了巅峰。

他着迷地捧起珠宝，惊讶地发现堆放珠宝的床亦是镶嵌了宝石的白玉床。床下、满屋亦堆满了珠宝，而这一整间屋子都是黄金铸成的。

黄金屋的窗棂外，烟花盛放。

“喜欢吗？”叶修的龙脑袋从窗棂子里探进来，化作人形跳进屋子里。

张佳乐没有说话，内心早已放起了烟花。但是，要矜持，体面龙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扒光了在珠宝里头打滚。

叶修一把撕开了他身上异域番邦的服饰，像剥出一只白生生的莲子。他的手化了龙爪，将衣服碎片碾了碎，重化作人手，给张佳乐一件件穿戴珠宝。

一条条项链，由短及长，一圈圈地垂落在胸前。手镯、臂环、脚链、腿环，一件件堆在两条手臂上，箍在腿上，落在脚踝上。

长耳环穿过耳洞，捡理齐整叮咚的流苏。

长发梳起，簪上发簪。

最后，戴上一顶缀珍珠、缠孔雀金线的凤冠。

“我想这些都还是俗物。”叶修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夜明珠放在桌上，吹熄了蜡烛，珠光压过了满室黄金玉石的光彩，照得满室通明。黄金屋四壁又将珠光折回来，亮得晃眼。

“这颗珠子，是我才有的哦。”叶修把手搭在夜明珠上，整个人如白玉雕成般闪闪发光。

27.

是什么蒙蔽了龙的双眼？

有一屋子珠宝做聘，别说是跟一头东方龙结婚，就是跟一只东方蛤蟆结婚，张佳乐也愿意——哦不，东方蛤蟆没有比脑袋还大的夜明珠。

他可真是一头肤浅的龙。

这一刻，张佳乐相信了爱情命中注定。

28.

从此西方龙和东方龙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

1.

“这个你喜欢吗？”新婚之夜，叶修掏出了一根白玉**.

“不喜欢！”这是实用！不是艺术！

“那要不然给你做一根黄金的？或者你想要什么色的宝石？金镶玉也不是不行哦。”

2.

后来，张佳乐听说东方蛤蟆也能发光。